摘要:为分析“一带一路”倡议影响下我国西南地区与东南亚国家地缘经济关系的时空演化特征及其对双边贸易的影响机理，基于欧氏距离法对地缘经济关系进行测算，并通过扩展引力模型分析地缘经济关系和物流绩效的对外贸易效应。结果表明:西南四省份对东南亚国家的经济依赖程度较高，但地缘经济关系以竞争型为主，且竞争性随时间演化整体上呈逐年减弱的趋势;地缘经济关系对双边贸易具有抑制作用，其阻碍系数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后呈下降的趋势;国际物流绩效因子对双边贸易的影响呈现明显的阶段性特征，“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其影响强度较小且不显著，而实施后表现为显著为正。
关键词:地缘经济关系;物流绩效;对外贸易效应;“一带一路”;西南地区
0引言
地缘经济学最初由E.N.Luttwak提出[1]，强调受地理因素影响的国家(地区)间的经济活动以及由此而形成的经济合作或竞争的博弈关系。在世界经济呈互联互通、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或地区间互利共赢、相互依赖的程度越来越大。地理位置邻近的国家(地区)为谋求共同发展，相互之间在经济贸易、投资开发等方面进行联合与合作。我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进一步推动地缘经济成为新时期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受到国内外学者的普遍关注。部分学者从国际尺度围绕中国与周边国家及主要区域的地缘经济格局展开研究[2-6];也有学者从区域尺度研究区域间地缘经济关系和对外经济联系，并对二者进行匹配性分析，探讨地区发展定位和发展路径等[7-14];还有的学者对我国基于地缘经济的发展战略进行研究[15-16]。
地理因素是地缘关系形成的基本要素，地理位置邻近性是国家或地区间进行贸易往来与经济合作的基础[17]。同时，地缘联系通道物流服务的便捷性和时效性强化了国家(地区)间的经济联系，加速了地缘经济的形成与发展。因此，国际物流绩效被作为影响地缘经济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受到广泛关注。杨长春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国际物流服务水平的提高能促进国际贸易的发展[18]。张善岱等发现，物流基础设施的建设对加强边境区域合作有重要意义[19]。樊秀峰等[20]和黄伟新等[21]的研究表明，贸易双方的国际物流绩效指数水平对双边贸易发展有较强的影响。
综上，学者们在地缘经济关系测度、地缘联系通道发展与国际贸易关系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大量的成果，但已有研究大多从单一视角出发，或者将“地缘”作为背景因素，围绕国家(地区)间的竞争与合作关系进行评估与分析，缺乏将地理因素作为解释变量对地缘经济关系的研究;或者仅考虑地理连通性，研究物流绩效水平等对双边贸易的影响，未关注到地缘经济受国家(地区)间地缘经济博弈关系及地理空间联系的双重影响，缺乏对双边地缘经济联系影响机理的研究。
“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与沿线国家基于特定地缘空间环境开展的功能性合作[22]。一方面，地缘空间环境使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在经济贸易、技术开发、投资等方面开展合作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基于“一带一路”的跨境大通道建设使国家(地区)间的地缘优势得以显现与提升。西南地区是我国“一带一路”规划中南向通道的战略枢纽，具有独特而重要的地理区位。面对国家长江经济带和“一带一路”等的战略部署，如何充分发挥自身独特的地缘优势、寻求新的经济开放和发展路径、实现区域综合协调发展成为西南地区亟待解决的重要科学问题。
因此，本研究基于欧氏距离模型对我国西南地区与东南亚国家间地缘经济关系进行测度，揭示二者在地缘经济上的依赖关系及形成机制。在此基础上通过贸易引力模型，剖析地缘经济关系与地缘联系通道物流绩效的对外贸易效应及影响机理，识别地缘经济联系的关键影响因素，为我国西南各省份找准自身战略定位、实现面向东南亚的地缘经济优化管理及外向型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决策参考。
1研究区域、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1.1研究区域
我国西南地区位于长江上游，内接长三角和珠三角两大国家经济引擎，外联东南亚、南亚次区域，在国家对外开放中具有重要而独特的枢纽地位。2013年“一带一路”构想提出之后，重庆、四川、云南、广西四省份就被纳入国家“一带一路”规划之中，在国家“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等跨境走廊和国际通道建设的推动下，四省份与东南亚各国间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环境及交通基础设施得到了有力改善，双边经济联系不断加强，在区域对外贸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因此，将我国面向东南亚开放的桥头堡并被纳入“一带一路”规划的重庆、四川、云南、广西界定为西南四省份，作为境内研究对象。其中，四川、重庆、云南在自然地理位置上属于西南地区，而广西尽管地处中南，但其经济、历史等均与西南相似，从属于西南地区。而境外的研究对象为越南、缅甸、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十国。区域内各国(地区)在劳动力、资源、技术等方面各具优势，覆盖的生产和消费市场广阔。区域面积约567万km2，人口约8.7亿，2018年区域内总GDP达44636亿美元，双边贸易潜力巨大。
1.2研究方法
1.2.1地缘经济关系测算模型。地缘经济关系是国家或地区间基于地理区位、资源环境、经济结构等而形成合作或竞争的经济关系[23]。参考已有研究[5-11]，采用传统的欧氏距离法评估地缘经济关系。在综合考虑国际地缘关系特征及数据可得性的基础上，从地区投资效率、工业化水平、资源外向流动能力及产业结构四方面对地缘经济关系进行测度。以某国(地区)资本形成总额与该国(地区)当年国内生产总值之比(X)反映地区资金投资效率的高低或投资能力大小，X值越大表明该地区投资效率越高或投资能力越强;以某国(地区)第二、三产业产值与该国(地区)当年国内生产总值之比(Y)反映地区劳动效率和工业化水平的高低，Y值越大说明劳动效率及工业化水平越高;以某国(地区)人均出口总额与该国(地区)人均年进口总额之比(Z)反映地区资源与产品向外流动的能力，Z值越大说明该地区向外输出产品的可能性越大，反之则说明该地区输入各种产品的可能性越大;以某国(地区)农业增加值与该国(地区)工业增加值之比(V)反映农产品和工业产品向外流动的可能性，V值越大表明该地区农产品资源丰富，向外流动可能性高，V值越小则该地区工业产品富足，输出工业品可能性高。
1.3数据来源
用于测算地缘经济关系的相关经济和社会发展数据中，国内部分来源于西南四省份2008—2019年的统计年鉴及各省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08—2019)，东南亚十国的相关统计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网站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n/)。
在分析地缘经济关系和物流绩效的对外贸易效应及影响机理的过程中，以双边进出口贸易总额作为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中的“地缘经济关系”由计算得到;国际物流绩效指数来源于世界银行网站公布的调查数据;反映西南各省份交通基础设施发展水平的公路通车里程和铁路通车里程来源于各省份统计年鉴;贸易双方间的距离通过百度地图分析测算所得，由东南亚各国首都与西南四省份的省会城市之间的空间距离表示。用于回归分析的各变量的统计性描述结果如表1所示。
2地缘经济联系格局特征
2.1区域地缘联系特征
2.1.1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的双边贸易联系紧密，且呈不断加强的趋势。与长江经济带中下游地区相比，西南地区经济发展相对落后，但却与周边的东南亚国家有很强的地缘和人缘关系。双边贸易往来在国家“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东南亚国家在西南四省份的对外贸易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图1)。其中广西和云南与东南亚国家是“近邻中的近邻”，双方地缘优势明显，经济、贸易联系紧密。2007—2018年，云南和广西与东南亚国家的进出口贸易额占本省份总贸易额的比重都在29%以上，且呈不断增加的趋势，尤其是2012年以后增长趋势更加明显，2016年两省份对东南亚国家贸易额的占比都达到近60%，2017年和2018年占比有所降低，但依然达到46%以上。相对而言，四川和重庆对东南亚国家的贸易额占比较低，2007—2011年期间基本维持在10%左右。在2011年“渝新欧”打通西向的通道后，重庆和四川也在大力打造通向东南亚各国的南向通道，2012年起两省份对东南亚的贸易额占比呈现增长的趋势，2014年东盟成为重庆和四川最大的贸易伙伴，占比分别达到20%，17%。
2.1.2云南和广西对东南亚国家的地缘经济依赖程度高于重庆和四川。以2018年为例分析我国西南四省份对东南亚各国的地缘经济依赖关系(表2)。重庆和广西的经济对外贸依赖程度较高，对外贸易总额与本地区GDP的比值分别达到25.65%，20.18%，而四川和云南的依赖程度相对较低。就四省份经济对东南亚的贸易依赖程度而言，广西的依赖程度最高，与东南亚的贸易额占本地区GDP的比重达10.13%，云南和重庆次之，四川的经济对东南亚依赖程度最低，只有2.76%。在对东南亚国家的进出口贸易依赖方面，东南亚国家已连续数年成为云南和广西最大的贸易伙伴，2018年云南与东南亚各国的贸易总额达到909.55亿元，占云南省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即对东南亚的进出口贸易依赖程度)为46.12%，其中出口依赖程度为55.15%，进口依赖程度为39.79%。广西与东南亚国家贸易额达到2061.49亿元，占广西对外贸易额的50.20%，对东南亚的进出口额分别占广西进出口贸易总额的41.35%，57.89%。可见，云南和广西对东南亚国家的进出口贸易的依赖程度较高。重庆和四川与东南亚国家贸易额绝对数量与云南的水平相差不大，但由于这两个省份的对外贸易总额基数较大，对东南亚的对外贸易依赖程度相对较低，分别为14.54%，18.86%。重庆对东南亚国家的贸易额占本地区进口总额的比重(即进口依赖程度)大于对东南亚国家的出口依赖程度，分别为29.29%，11.05%，四川对东南亚的进口依赖程度则小于出口依赖程度，分别为11.05%，26.39%。
2.2地缘经济关系的时空格局
分别计算出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十国间地缘经济关系指数Rij。为了更清晰地刻画“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后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地缘经济关系的时空动态演化格局，借助ArcGIS平台，以2007年、2012年、2018年为例对计算结果进行可视化处理，并根据Rij的大小将双边地缘经济博弈关系划分为6个类型:强互补型(R>1.0)、较强互补型(0.5
2.2.4四川与东南亚各国地缘经济关系(图5)。相对于重庆而言，四川与东南亚国家间地缘经济关系的竞争性特征更加明显。四川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越南间始终保持较强竞争和强竞争的关系，主要是由于这些国家制造业相对发达，产业发展呈“二三一”结构模式，与四川水平相当。四川与老挝、菲律宾等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国家的竞争关系逐年减弱。与老挝地缘经济关系从2007年和2012年的较强竞争型向2018年的一般竞争型演化，与菲律宾的地缘经济关系则从2007年和2012年的一般竞争向2018年的一般互补关系演化。
3地缘经济和物流绩效的外贸效应
基于Eviews10.0平台，采用广义最小二乘法的随机效应模型对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间的对外贸易总额和地缘经济关系、国际物流绩效指数等面板数据进行拟合。前者作为被解释变量反映双边贸易发展水平，后两者作为解释变量用于分析其对双边贸易的影响机理及效应。世界银行数据库只公布了2007年、2010年、2012年、2014年、2016年及2018年的国际物流绩效指数，因此，仅选取这6个年份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
3.1整体回归结果与分析
在基本引力模型的基础上逐次加上地缘经济关系、国际物流绩效指数和西南地区交通基础设施发展水平等，对各模型进行多元回归分析(表3)。
(1)影响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间进出口贸易的最主要的变量为贸易体间的空间距离和经济规模，其中空间距离对双边贸易的影响作用最显著，距离每增加1%双边贸易额将减少1.91%;贸易体经济规模的影响次之，且东南亚贸易伙伴国经济总量的影响系数为1.16，稍大于西南四省份经济总量的影响系数0.87。
(2)在加入地缘经济关系变量后，空间距离对双边贸易的抑制作用有所减弱，其系数由-1.91升至-1.86，表明贸易体间的空间距离对进出口贸易的阻碍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被地缘经济关系的互补性削弱。但地缘经济关系的回归系数为-0.18，系数较小且为负值，可能的原因有:①地缘经济关系测算的是国家(地区)间在资源、生产力、经济、产业结构等方面的博弈关系，但影响国际贸易的因素复杂，国际合作机制、关税和贸易壁垒、国家经济实力等也会对双边贸易造成重大影响，在某种情况下地缘经济关系可能只是影响双边贸易的次要因素。②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各国在经济、产业和投资效率等方面发展水平相似，地缘经济博弈关系以竞争关系为主，会对双边贸易的发展形成阻碍作用。
(3)东南亚国家的国际物流绩效水平和西南四省份的交通基础设施水平对双边贸易的影响不显著，并且加入这两个指标后贸易体间的距离对进出口贸易的抑制作用没有减弱，说明西南地区交通基础设施与东南亚国家的国际物流绩效发展水平较低，无法抵消地理距离的强烈阻碍作用，不能促进双边贸易的增长。
3.2分时段回归结果与分析
为了研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后地缘经济关系和物流绩效对双边贸易的影响机理的动态演化，分别对“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的2007—2012年和实施后的2014—2018年的数据进行回归(表4)。
(1)地缘经济关系对双边贸易的阻碍作用呈减弱的趋势，系数由“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的-0.37增加为实施后的-0.12，表明伴随着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各国之间地缘经济关系竞争性的逐渐减弱以及“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对国际贸易环境的改善，国家(地区)间的地缘经济互补关系对双边贸易的促进作用逐渐凸显。
(2)国际物流绩效水平对双边贸易的影响由“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不显著向实施后显著为正演化，表明2007—2012年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间的贸易还处在初级阶段，地理位置的临近性及贸易合作政策等对进出口贸易的推动强于其内在的推动。2014—2018年国际物流绩效对双边贸易的影响显著为正，国际物流绩效水平每提高1%可促进双边进出口贸易额增加0.66%。表明“一带一路”倡议下所开展的对沿线国家物流基础设施建设及通关便利化等政策使物流绩效水平得以提升，对双边的进出口贸易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4结论
我国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的地缘经济联系日益紧密，双边贸易额占本地区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逐年增加，2012年以来其增长趋势更加明显。西南四省份中云南和广西对东南亚的进出口贸易依赖程度较高，而四川和重庆相对较低。
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十国间的地缘经济关系以竞争型为主，且竞争的强弱程度与双方的经济发展水平的相似程度有关。新加坡和文莱等东南亚国家中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与西南四省份间形成较强的地缘经济互补关系;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等处于中等发展水平的国家与西南四省份中经济较为发达的重庆和四川间的地缘经济的竞争性较强，而与相对落后的云南和广西的地缘经济竞争性较弱;缅甸、老挝、越南等东南亚最落后的国家与云南和广西的竞争性较重庆和四川更强。新时期，伴随着我国经济、产业、社会等的全面快速发展，西南四省份与东南亚国家间竞争性的地缘经济关系逐渐减弱，互补性趋势逐年凸显。
地缘经济关系对双边贸易具有阻碍作用，但呈减弱的趋势。为了避免竞争性的地缘经济博弈关系对进出口贸易的抑制作用，西南四省份一方面应着力提升经济发展水平，实施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实现与东南亚国家间的差异化发展，使双边地缘关系逐渐由竞争向互补关系转换;另一方面，应抓住国家“一带一路”倡议的机遇，改善国际关系及贸易、投资等环境，使地缘经济互补关系发挥对双边贸易的促进作用。
东南亚国家物流绩效发展水平对双边贸易的影响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不显著，在实施后的2014—2018年表现为显著的正向影响。“一带一路”对沿线国家开展的物流基础设施建设及海关通关环境改善等政策的实施有效地推动了双边进出口贸易额的增长。——论文作者：李杰梅a，杨晓春a，吴浩b，杨扬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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