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我国传统美学是中华民族悠久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能够充分映射出中华民族心灵的方方面面。而传统美学的表现更多的是通过文人墨客“吟咏性情”的方式表现的,因此诗词歌赋就成为传统美学传播的重要载体,在这些文字当中蕴含着丰富的人文情感,很好地体现了人们的主观意愿。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在情感表达以及人物描写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对于女性美学的研究也有着非常突出的作用。《诗经》全诗305篇,其中描写女性的诗篇众多,为后世诗歌所罕见,据统计《诗经》中直接或者间接描写女性的作品有141篇,其中风诗103篇、雅诗34篇、颂诗4篇,占总篇目的三分之一。《诗经》中对于女性形象的描绘几乎涵盖了社会的各个层面,通过这些描述可以让我们对当时社会女性的生活面貌以及形态特征有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因此,本文主要从外在形体美、德行之美以及情感之美这三个方面,分析《诗经》中女性的审美特点。
二、《诗经》中女性的形体之美
女性的形体之美往往可以给人带来最直接的感官刺激,因此在审美过程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诗经》中对于女性形体的描述,常常借助自然之物进行类比,强调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国风》在整部《诗经》中当中描写女性的篇幅最多,对于女性形体之美的描写也更加细致,以下分别对《卫风·硕人》、《郑风·有女同车》、《周南·关雎》以及《召南·野有死麕》中关于女性形体之美的描写进行详细分析:
(一)《卫风·硕人》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卫风·硕人》从头至尾都在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讲述她的出身,她的美丽以及出嫁的盛况,俨然一副活生生的佳人图。诗中描绘庄姜手指像细草般柔软灵活,雪白的皮肤像凝脂一般光洁平滑,脖子像天牛的幼虫那样既白且长,牙齿像瓜子儿一样扁而整齐;她额头丰满眉毛弯弯,浅笑盈盈,还有两个酒窝,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波,这些都很好的诠释了庄姜的美丽大方以及优雅气质,同时也成为了古人描写女性形体之美的典范。这也与整个《诗经》作品中女性外表与品德的双重审美标准相吻合。
(二)《郑风·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郑风·有女同车》表现的是于美丽的女子同车郊游的欢乐,并且从男子的角度赞美了女子容貌的美丽和品德的美好。在夏秋之际,木槿花盛开,青年男女一同出外游览。他们一会儿赶着车子,在乡间道路上飞快地奔驰;一会儿又下车行走,健步如飞。诗中洋用木槿花来比喻女子娇嫩的容貌,用鸟儿翱翔时的样子来比喻女子轻盈的体态,用晶莹剔透的美玉比喻女子的文雅贤淑。
(三)《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周南·关雎》是一首内容清新的求爱诗,主要是以男子的视角抒发对河边采摘荇菜的美丽女子的思恋之情。水鸟在河中的小洲岛上名叫,楚楚动人的女子约着自然的美景和谐统一,有谁不为之动心。诗中所描写的窈窕淑女,没有胭脂水粉的妆点、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有如空气般清新、有如湖水般纯洁,这也正是从古至今一直被人们所追崇的佳人形象。
(四)《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召南·野有死麕》是一首优美的爱情诗,前两段以叙事者的口吻旁白描绘男女之情,朴实率真;后一段全录女子偷情时的言语,活脱生动。侧面表现了男子的情炽热烈和女子的含羞慎微。转变叙事角度的描写手法使整首诗情景交融,正面侧面相互掩映,含蓄诱人,赞美了男女之间自然、纯真的爱情。诗中用白色的茅草比喻女子的清纯,那洁白光滑的肌肤就像这白色的茅草一般。由此可见,自然清新的健康之美是《诗经》中女性审美的重要标准。
三、《诗经》中女性的德行之美
女性的品德、修养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智慧,是决定其内在美的关键因素。从古至今对于女性的审美价值,都不仅仅只是关注于外在的形体之美,而更加注重女性的道德修养、节操品行。因此,我们在分析《诗经》中女性美学特征时,有必要研究人物的内在情感,以下分别对《周南·葛覃》、《邶风·凯风》、《大雅·思齐》以及《周南·樛木》中关于女性德行之美的描写进行详细分析:
(一)《周南·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周南·葛覃》描绘的是一个女子做完工作后,准备回家看望家人。诗中的女子专心致志的劳作,勤劳善良,将萋萋满谷的葛藤,转化成一匹匹飘拂的葛布。同时诗中还表现出了女子思念父母、盼望回家的急切心情更在情理之中。朴实恬淡的生活,辛勤繁忙的劳作,深深眷念的亲情,全都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
(二)《邶风·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邶风·凯风》全诗共分为四章,前二章的开头两句都是以凯风吹棘心、棘薪,比喻母养七子。凯风是夏天长养万物的风,用来比喻母亲。棘心,酸枣树初发芽时心赤,喻儿子初生。棘薪,酸枣树长到可以当柴烧,比喻儿子已成长。也从另一个侧面勾画出了一个如沐春风,勤劳一生的慈母形象,处处彰显母爱的伟大。
(三)《大雅·思齐》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
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大雅·思齐》是对女性内在美描述的的佳作,全诗一共赞美了三位女性,分别是文王祖母周姜、文王生母大任以及文王妻子太姒。文王祖母周姜能够帮助自己的丈夫治理国家,文王生母大任贤德能干,文王妻子太姒兼具周姜和大任的有点,善良贤惠、是妻之典范、母之仪表,而这些都是我国传统文化所赞赏的。
(四)《周南·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周南·樛木》是一首祝贺新婚的民歌。作者先以葛藟缠绕樛木,比喻女子嫁给丈夫。然后为新郎祝福,希望他能有幸福、美满的生活,通过藤和树的缠绕比喻夫妻之间的亲密关系。我国古代对于女子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女子出嫁后依附丈夫,有如藤萝之依附树木,这一点也正好体现了女子的德行之美。从《诗经》中我们不难看出,对于女性价值评价和心理取向的形成和延续,对后世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四、《诗经》中女性的情感之美
《诗经》中描写女性情感的诗篇众多,有的表现的豪放泼辣、有的表现的含蓄优雅,作者通过生动形象的文字描述,将这些女子描绘得惟妙惟肖。《诗经》中的描写婚恋爱情的篇目主要集中在《国风》里,而其中的《郑风》、《卫风》的情诗最为有名。这些情诗主要是民歌的形式,主人公都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尤其是这些女子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情感,大胆的抒发着自己的爱慕之情,以下分别对《郑风·褰裳》、《召南·摽有梅》、《邶风·静女》、《郑风·东门之墠》以及《郑风·子衿》中关于女性情感之美的描写进行详细分析:
(一)《郑风·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郑风·褰裳》全诗中没有任何的肖像描写、行动描写以及心理描写,仅仅以心灵独白的形式,就描绘出了一个坦率、泼辣的女子形象。只见女子对着河岸边的男子吐露自己的感情。“你若爱我,就应该提起裤脚涉水过来”,这一句也恰好体现了女子对待爱情敢爱敢恨,丝毫不畏惧传统礼教的束缚,凸显女子豁达、直爽、豪放之美。
(二)《召南·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召南·摽有梅》中描写的是一个采梅女子盼望追求她的小伙子不要浪费大好时光,快快来求婚。诗中运用比兴的手法,首句用成熟的梅子成熟比喻恋爱的最佳时机,希望爱慕自己的男子及时前来求婚,不要错过佳期。随后又用日渐变少的梅子来比喻时光的流失,女子不忍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迫切的心情溢于言表。整首诗在情感的表达上毫无做作之感,大胆的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勇于突出传统观念的束缚,争取自己的幸福,丝毫不掩饰少女怀春的急切心情,充分体现了女子的率真与质朴,对待爱情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三)《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邶风·静女》中描写的是天真、活泼的女子约好心上人在城隅相会,但是却故意躲藏起来,让心上人四处寻找。看着痴情郎焦急的样子,女子欣喜万分,向男子赠送定情的彤管,男子如获至宝。从简单的诗句中,我们可以察觉出这些女子在对待情感问题时,往往表现的非常主动,富有积极进取的精神,与封建保守思想产生了强烈的反差,她们大胆地追求着自由恋爱,纵情地享受着爱情带来的甜美之感。
(四)《郑风·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郑风·东门之墠》是一首充相思之情的诗歌,诗句开篇描写了女子所热恋的男子的住处以及周围环境,借景思情,仅仅是凝望着、痴想着,怎么也不肯去找他。展现了女主人公感情虚掷的委屈,爱情失落的痛苦,较之直说,显得有简约委婉之趣。
(五)《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郑风·子衿》主要描写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待着她深深思恋的男子。全诗总共三章,采用倒叙的手法。前两章主要是以女子的口吻描写怀人的相思之情。“青青子衿”,“青青子佩”,是通过比兴的手法,将恋人的衣饰比作恋人,以此来表现女主人公睹物思情的内性情感。男子的衣饰给这位女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她念念不忘,可想见其相思萦怀之情。但是现实中却无法前去与他相会,只好等恋人过来相会,可望穿秋水,不见影儿,浓浓的爱意不由转化为惆怅与幽怨。全部诗文不到五十字,没有任何华丽的叙述,但是情感的表达却清新自然,给我们展现出了一个矜持、娇羞的女子形象,并且将怀人情感表现的恰到好处。
五、结束语:
综上所述,《诗经》之所以能够成为我国文学历史上的典范,主要是由于它来源于民间,书写的是现实的生活以及真实地情感,无论是表现形式以及语言技巧都显示出了我国最早的诗歌作品在文学艺术上的伟大成就。尤其是《诗经》作品中对于女性形象的描述,可以让我们清楚的认识到,当时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女子的精神面貌、心理状态以及情感追求等问题。作品集中体现出了女子优雅美丽、清纯无邪,对自由、平等的爱情有着非常强烈的主观愿望。因此,对于《诗经》的研究,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清楚的认识当时的历史背景,而且还有助于我们了解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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