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数据要素市场化是数字经济的新现象，也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面临的新问题。数据是数字技术的基础，也是数字经济乃至国民经济的“细胞”。数据成为生产要素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体现了生产要素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数据要素市场化是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源优化配置的需要。数据要素作为数据资产，既是过去劳动产品，也是生产投入和生产成本。数据赋能产业是数据应用的特殊功能。我国数据要素市场化建设要求加快数据标准化制定、健全数据评估和定价机制、拓展数据市场交易平台、优化数据资源配置、完善数据交易系统。数据要素市场健康运行需要加快数据要素市场的制度建设。
关键词:数据;数字经济;数据要素市场化;数据市场制度
市场经济的本质是资源配置的市场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是如此。随着改革与发展进程的不断加快，我国传统生产要素的市场配置机制虽然已经形成，但市场体系还不够完善，市场发育还不够成熟，各类要素市场发展也不平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要求市场配置生产要素常态化。同时，现代信息科学和数字技术的发展将人类带入数字经济时代，数据成为信息技术和数字技术的基础，数据生产要素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越来越关键。在市场经济和数字经济发展的背景下，数据要素市场化成为客观必然，由此引发我们对数据要素市场化问题，尤其是对数据要素性质、数据要素市场配置机制、数据要素市场制度等问题的理论思考。
一、问题提出与基本概念
1.问题的提出
数据要素市场化既是数字经济的新现象，又是市场经济的新问题。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全面展开，各类生产要素市场如生产资料市场、资本市场、土地及房地产市场、劳动力市场、技术市场、信息市场、期货市场、产权市场等，从无到有发生和发展起来。2001年我国加入WTO以后，生产要素资源配置进一步拓展到国际市场。迄今，我国传统生产要素市场机制和市场体系已经形成。随着数字经济兴起，数据融入社会经济生活已成常态，数据作为国民经济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的技术基础，在国民经济中越来越发挥着重要作用。数据成为数字经济时代新的生产要素，成为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并列的基本生产要素之一。市场经济要求生产要素进行市场配置，数据要素也不例外。数据要素源于劳动创造，其使用需要付费，因此数据具有稀缺性，这就是数据要素市场化的客观依据。
在市场配置生产要素的条件下，数据有偿使用在我国经济实践中已经通行。但数据要素标准化、数据资产确权和定价、数据要素交易规则、数据要素交易市场还未真正形成。目前全国只建有上海数据交易平台、长江数据交易平台和贵阳数据交易平台。我国数据要素市场化程度不仅滞后于传统生产要素市场，也滞后于市场经济和数字经济的发展。数据作为数字经济的新兴生产要素要配置到生产领域，必须建设与之相匹配的、规范有序的交易市场。
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提出“加快数据要素市场化”问题，[1]并将数据作为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并列的生产要素。接着在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再次强调“加快培育发展数据要素市场，建立数据资源清单管理机制，完善数据权限界定、开放共享、交易流通等标准和措施，发挥社会数据资源价值。推进数字政府建设，加强数据有序共享，依法保护个人信息。”[2]数据要素市场化的提出体现了我国深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顶层设计思路。我们应结合数字技术和经济理论两个层面，对数据要素市场化及相关问题进行理论阐释，厘清数据相关概念。
2.数据释义
数字经济环境下的数据超出了传统数据的含义，它是作为数字技术基础的大数据。传统数据是指社会经济活动以数字形式反映出来的数量汇集，是统计分析的依据和结果。作为现代信息技术应用于国民经济的生产要素，数据具有全新的含义:数据是指人们借助于现代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进行捕捉、管理和处理的数据集合;是借助于云计算手段处理的信息资产;“数据资源更多地指向互联网活动所产生的记录，体现了海量、异构、多样、分布、快速生成、动态变化等特点”[3]。数据融入产业有利于提升经济主体决策能力，实现经营管理优化。数据作为关键性数字技术也指数据处理技术，包括大规模并行处理数据库、数据挖掘、分布式文件系统、分布式数据库、云计算平台、互联网和可扩展的存储系统。数据应用可以借助计算机、云计算对数据进行收集、存储和处理;也可借助互联网平台使之融合于国民经济各产业，渗透于社会再生产全过程;还可借助移动通讯和应用工具使之融入居民生活。数据应用使人们更好掌握经济活动规律、优化经济决策方案、合理实施经济行为。
数据是信息和数字技术的基础要素。数据首先是一种数字技术，数字技术包括大数据、计算机、互联网、移动通讯、云计算、区块链、3D打印、人工智能等技术，以及相关软件设计、硬件研制技术。数据具有技术含量才成为生产要素，成为经济活动的数据资源。数据在数字技术体系中处于基础和关键地位，整个数字技术都以数据为工作对象，并在数据基础上形成;而计算机、云计算、互联网等数字技术反过来又为数据运行提供技术和设备。
数据是数字经济的“细胞”。数字经济是以数字技术为基础，通过数字技术融合国民经济各产业的经济活动形式。我国网信办揭示，“数字经济是指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4]此处“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就是数据。数字经济以数字技术为基础创造社会产品和服务，而数据又是数字技术的关键。在数字技术尤其是现代信息通讯技术广泛应用的环境下，数据成为产业竞争的重要因素，其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并不逊于传统农业社会中的土地和劳动、工业社会中的机器和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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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要素融入国民经济使数字经济落地生根。作为生产要素的数据，已被企业专门化生产并融入产业中。根据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数据要素供给源于人类劳动，作为生产要素的数据并非原始数据符号，它是经劳动加工过的产品。人们在数据采集、分析和处理上耗费了劳动，数据产品凝聚了人类劳动，数据交易也要求实现供求双方的利益目标。数据劳动过程的阶段性成果都是数据要素的存在形式，数据要素程度不同地应用于国民经济各产业，使国民经济数字化日益彰显。由于“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的发明应用、整体演进和群体突破，使得万物皆可数据化。数据定义万物、数据连接万物、数据变革万物，所有的人和物都将作为一种数据而存在，整个社会生产关系被打上数据力与数据关系的烙印。”[5]175当今社会，“无数据，不经济”。
3.数据要素市场化
市场经济条件下，数据要素必然通过市场配置到生产领域，即数据要素供求通过市场交易来实现，数据要素价格在价值决定基础上通过市场来形成。数据资源通过市场实现数据供给方对价值的追求和数据需求方对使用价值的需要。数据交易奉行等价交换原则，但其交易方式与传统要素交易方式不同，虚拟状态的数据要素通过互联网平台交易，而传统生产要素是实物的市场流通。数据要素与其他要素通过市场渠道进入生产领域，在生产过程中实现旧价值转移和新价值创造。数据价值按实际消耗的数据成本转移到新产品中，与原材料等流动资本转移方式相同。数据在网络平台交易，克服了时空限制，交易更为透明、快捷和高效，促进了资源优化配置。数据要素市场化至少包括以下要件。
第一，数据要素市场配置。市场配置生产要素是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只有通过市场来配置。市场配置数据要素意味着数据产权的独立性和数据交易的自由性，数据要素确权是市场配置的前提。各类数据以及数据形成的各阶段均可进行交易，但都需明确数据权属。数据要素市场配置意味着数据所有者以营利为目的，通过市场交易实现数据产品价值;数据使用者以低成本购买数据要素，并与其他生产要素结合，在生产中创造更大经济效益。
第二，数据要素市场定价。虽然数据要素价值由生产加工数据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所决定，价值是价格的基础，但却受到市场供求关系的影响，并随市场供求变化而波动，表现为市场定价。市场定价的基础是价值，但又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这体现市场的平等性，正如马克思所言，“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6]103。市场定价会促进数据要素市场竞争和数据要素生产率提高。由于数据具有虚拟性，不如其他实物要素那样方便计价，需要在确权的基础上进行专业估价，进而在市场磨合定价。一些具有垄断性的且涉及国计民生的基础数据定价还需要辅之以听证会的方式。
第三，数据要素市场交易。与传统实体形态的市场渠道不同，数据要素通过网络平台实现配置，这就要求包括5G基站、大数据中心等数字技术设施覆盖市场区域，数据交易网络支持系统完备，数据交易网络平台健康运行，万物互联网交易链接便捷，要素市场供求信息公开、发布及时，各类要素市场连为一体。数据要素交易须克服地方与行业壁垒、大企业垄断，达成中外数据要素市场联通，实现数据线上交易和线下服务的高效协作。
第四，数据要素市场竞争。数据信息源自真实经济生活，数据要素规模和质量差异引起市场竞争，这种竞争有利于数据产品创新和社会生产力提高。但同类数据市场竞争的结果往往形成一家独大，从而逐渐消解竞争。为此，要求数据要素市场具有规范的进入与退出机制;为适应数字技术更新快、周期短的特点，必须加快数据要素技术升级换代;克服“独角兽”企业的数据垄断，促进优胜劣汰竞争机制，保持数据技术的先进性和数据资源的高质量。
第五，数据要素市场制度。数据要素市场规范运行，要求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市场相关体制机制的完善和健全:数据交易法规完备、行业管理规章清晰、市场执法责任到位;科学界定数据产权，完善数据共享机制，维护数据交易各方权益，有效实施私人信息保护;数据要素市场监管到位，市场监管机制健全，形成对各类数据要素市场无缝对接的完整监管体系;数据要素市场监管重在防范数据信息欺诈、数据盗取、黑客攻击，保障数据交易公平秩序和市场健康运行。
二、作为现代生产要素的数据
1.数据要素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产物
数据成为生产要素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生产要素也是社会生产力的构成要素，新兴生产要素总是随着科技发展而涌现，并不断替代传统生产要素，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人类生产劳动的基本要素是劳动力和劳动资料，劳动力进化在于其能力和素质提升，劳动资料进化在于生产工具、设备的技术升级和原材料、土地等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人类早期生产劳动曾采用棍棒、石器等粗劣劳动工具，再进化到铁器、青铜器等手工劳动工具。传统农业社会生产要素仅限于劳动力、土地和手工工具。人类进入工业社会后，资本、技术及其机器设备成为先进生产要素，马克思揭示，“机器的使用会使机器生产的商品的价格便宜，所有造成这种结果的情况总是会减少单个商品所吸收的劳动量”[7]。正是蒸汽机和机器的应用带来社会生产力的极大解放。传统工业时代，劳动者与机器等先进生产要素结合，创造出更多的社会财富。马克思恩格斯由此感慨，“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8]随着工业社会数字化、智能化时代的到来，数据成为数字经济的关键要素，并广泛融入社会经济生活。资本、技术及其设备虽然还是重要生产条件，但以数据为基础的数字技术广泛应用于生产过程，资本物化的机器设备也逐步信息化、数字化和智能化，数据应用带来社会生产力进一步解放。数字经济时代，“数据开始渗透进入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推动人类价值创造能力发生新的飞跃。由网络所承载的数据、由数据所萃取的信息、由信息所升华的知识，正在成为企业经营决策的新驱动、商品服务贸易的新内容、社会全面治理的新手段，带来了新的价值增值”[9]。现代工业社会发展到数字经济时代，生产力和生产要素进一步拓展，数据作为新兴生产要素应运而生。
数据成为生产要素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传统社会生产要素基本限于劳动力和实物形态的生产资料，人们根据市场信号，参考各种经济、社会或技术信息，进行经济决策。这些市场信号和信息固然重要，却不具独立性和排他性，企业主仅凭职业经验和市场敏感而不付费就可获取，信息尚不构成生产成本。随着信息提供的专门化和有偿使用，信息交易市场也随之出现，但信息要素主要表现为经济活动的外生变量，其规模和程度远远比不上如今的数据要素。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数据融入国民经济各产业和社会再生产各环节，数据的作用越来越突出，数据应用成为产业竞争和经济增长的关键。由于数据成为数字技术的基础，数字技术成为数字经济的支撑，数据亦成为数字经济的基础，是数字经济发展必不可缺的要素。
数据应用实现了生产要素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人类从传统农业社会以劳动力和土地为主要生产要素，过渡到工业社会以资本、劳动力和技术为主要生产要素(工业社会的资本可看作资本品的机器设备等)，再到现代工业社会的数字经济时代，资本、技术、劳动力和数据成为生产要素的四大主力。这里的数据既是数字技术的核心，又是数字经济的基础。诚然，数据形成和应用离不开其他数字技术。一方面，数据需要借助计算机来挖掘、处理、运算和集成，这不是早期单一计算机所能承担的，需要云计算来完成海量数据分析，云计算中心就是以计算机为基础并比计算机更先进和高效的计算系统。另一方面，数据需要借助互联网来链接企业与企业之间、供给与需求之间、生产与消费之间的联系，实现数据应用功能。互联网大大便捷了数据要素的市场配置，实现了数据在各行业应用和跨行业链接，其链接过程既是数据要素交易过程，也是数据要素融入产业经济的关键环节。可以说，互联网也是数据要素交易的市场渠道。——论文作者：何玉长，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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